09

 

開演前一刻鐘。

 

蒼和赭杉軍四處巡視有無可疑之處,金鎏影留在舞台後方保護即將上場的眾人,而其他人則是一再確認自己的樂器和走位。

 

山雨欲來風滿樓。

 

即使是被蒙在鼓裡毫不知情的墨塵音也覺得心裡沉甸甸的,一股說不出的不安。

 

反倒是主角紫荊衣仍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。依他自己的說法,這麼多年來,什麼大風大浪沒見識過?他也不相信有人能砸了玄宗教坊的場子!

 

仔細地檢查過自己的墨曲琴後,閒的發慌的墨塵音乾脆檢查起舞台來,就怕等會表演時突然裂了個大洞,讓紫荊衣受傷。

 

「你別那麼愛操心成不成?上次挑大綱舞劍也沒見你那麼緊張。」紫荊衣一把將墨塵音拖回後台叨念著。

 

「你倒提醒我了。」墨塵音雙手抱胸,狐疑地看著紫荊衣,「為什麼你知道我會舞劍?」

 

該死!他最討厭幫人家圓謊了!

 

紫荊衣強忍住舉扇覆面的衝動,也學著墨塵音雙手環胸,「呦呵,你有什麼事我不知道的,這有什麼好奇怪的?」雙眉一挑,伸手就要去扭墨塵音的耳朵,「就憑你那本事也想裝神弄鬼的瞞我,我還沒跟你算這筆欺上瞞下的帳呢?」

 

他的態度如此自然又理直氣壯,墨塵音倒也被弄糊塗了,見對方伸出魔爪,急忙笑著躲開。

 

這時,傳來金鎏影要大家就定位準備開始的指示。

 

屋內燭火忽然在一瞬間同時黯淡數分,墨塵音深吸了一口氣,舉手往琴弦一撥,高亢如裂帛般的琴音響起,錚錚數聲後,翠山行的琵琶也加入了,默契絕佳的兩人相視一笑,琴聲與琵琶聲一個氣勢磅礡,一個婉轉綿密,有如兩個氣質迥異卻又各有擅場的美女攜手而行,既是互相較量,也是互相襯托,在眾人的轟然叫好聲中,樂聲漸低,終至不聞。

 

原本靜靜佇立在舞臺中央的紫荊衣,手舉羽扇動作輕柔地舞動著,水藍的舞衣像靜靜流淌的溪水,無聲而溫馴。

 

「荊衣的舞蹈還是那樣,讓人挑剔不出缺點。」包廂內的金鎏影看著舞台上的紫荊衣,語氣不無自豪。

 

站在他身後的蒼不置可否的應了幾聲,比平常銳利幾分的眼神鎖定著台上那道翠綠的身影,偶爾向台下的賓客掃上幾眼,不動聲色地掌控全場。

 

赭杉軍則是閉目坐在椅上,自從下午見到伏嬰師的五芒星印後,他的心裡就有如萬蟻囓咬般不安,他可以感覺到伏嬰師的存在,他就躲在教坊內的某個地方。

 

冷汗涔涔自額邊滲出,確定自己尚可控制體內的魔氣,赭杉軍悄悄離開了包廂。

 

 

 

舞台上,紫荊衣正隨著急促的樂聲旋轉著,紫藍色的衣袖在空中翻飛,有如一道道劃過天際的閃電奪人心目。

 

墨塵音低頭數著拍子,等候加入其他人的合奏,突然眼前微暗,旋又重復光明,一開始還以為自己眼花了的他,花了一點時間才意會過來發生了什麼事。

 

有人在舞台上的樑柱走動,擋到光了。但是這個時候,怎麼會有人在上面呢?

 

正納悶著,又是一道陰影掠過。

 

墨塵音強忍住抬頭查看的衝動,他現在在舞台上表演,一舉一動都太明顯,只希望蒼他們能察覺到不對勁了。

 

 

 

舞台上方的樑柱

 

「好久不見了,赭杉軍,看來你恢復的不錯嘛!」伏嬰師舉起衣袖遮著嘴角,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追蹤他至樑上的赭杉軍。

 

「什麼時候異度教坊的台柱興趣變成逛屋頂了?」赭杉軍不敢掉以輕心地緊盯著眼前之人,對方看來手無縛雞之力,其實卻是手段狠毒,關於這一點,他早在多年以前便親身體驗過了。

 

「閣下的興趣不也變成養童養媳了嗎?紫濤師傅……咯咯咯……」伏嬰師不懷好意地朝下瞄了一眼墨塵音。

 

一股怒氣自赭杉軍胸中湧上,頓時變成紫濤的樣貌。

 

若不是他,他這些年來何必苦苦隱瞞,不敢與墨塵音相認,又怎會控制不住自己,傷了墨塵音?現在,這個人難道還想對墨塵音出手?

 

絕對,不

 

陰沉著一張臉的紫濤二話不說,朝伏嬰師撲了過去,猝不及防的伏嬰師轉身欲閃,卻被腳邊的繩子絆倒。

 

紫濤見機不可失,立刻壓制住伏嬰師,手邊正好摸索到繩索,也不作他想,便將繩子纏繞上伏嬰師的脖子。

 

察覺到紫濤的意圖,伏嬰師開始劇烈的掙扎,無奈不是紫濤的對手,雙方一陣拉扯中,伏嬰師一個重心不穩,掉下大樑。

 

 

舞台上,樂聲越來越急,紫荊衣也越轉越快,眾人正感眼花撩亂之際,一個東西由空而降,就這樣吊在半空中。

 

 

一個人,或者說,一具屍體!

 

 

尖叫聲、哭喊聲如炸鍋般響起,一片混亂中,墨塵音抬起頭望向舞台上的樑柱。

 

一道他只看過一次,卻絕不會錯認的紫紅色背影一閃而過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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