遠山淨塵

14

又是一片迷霧，可是他明明在望天古舍不是嗎？赭杉呢？

一頭霧水的墨塵音一邊往前走，一邊嘀咕著，忽然覺得腳下有些異樣……

淹水了！？地上的水漬是哪來的？今晚明明沒下雨啊？

蹲下身查看了一下，光線太暗，什麼都看不清楚，但是撲鼻而來的血腥味卻清楚地告知他這些水漬是什麼。

望天古舍現在只有兩個人，他好好的沒事，難道赭杉出事了？

不安的墨塵音開始拔足狂奔，不知道跑了多久，呼吸急促到他覺得心臟快要從嘴巴跳出來時，他終於停下腳步。

為什麼……紫濤會在這裡，還帶著滿手的血腥！

在紫濤身後，一個看來了無生氣的人被高高吊起，墨塵音抗拒著，不想去看清那是誰，雙眼卻不由自主的看向那雙熟悉的，紅白相間的鞋子，再往上移至白色滾邊的衣袍下襬，鮮紅色的髮絲，最後映入眼簾的是──

赭杉死不瞑目的雙眼！

一股撕心裂肺之痛傳來，墨塵音忍不住張口，喉頭卻有如被堵住似的，發不出聲音，驀然，一陣天搖地動。

「塵音，你怎麼了？快醒醒！」赭杉軍焦急地搖晃著睡在他身旁的墨塵音。

猛然張開雙眼，才發現是一場惡夢。

墨塵音大口地喘著氣，一旁的赭杉軍心疼地擦著他滿頭的冷汗，直到他終於平靜下來，「怎麼了？做了什麼惡夢？」

連回想都不願意，墨塵音只是一逕地拼命搖頭不語。

見他被嚇的不輕，赭杉軍也不忍心逼迫太甚，把人輕輕地抱在懷裡低聲安慰著，直到他好不容易又閉目睡去。

一連數日，每夜都是這樣的狀況，墨塵音固然因為睡得不安穩而精神不濟，就連赭杉軍也顯得有些心浮氣躁。

雖然墨塵音堅持不說自己夢到些什麼，但卻數次在夢中脫口喚出紫濤的名字，這讓赭杉軍深深地感到不安。

只要想到墨塵音如此害怕紫濤，如果發現他就是紫濤，想必現在的甜蜜幸福就會馬上破碎了吧？也許塵音會因為恐懼而逃離他，再也不見他……

一想到再也見不到墨塵音，赭杉軍就忍不住體內的魔氣狂升，想破壞一切的慾望和保護墨塵音的念頭在心中不停交戰，雖然他隱藏的很好，敏感的墨塵音仍是隱約察覺到了。

就在兩人都對眼前的僵局束手無策時，蒼傳來十萬火急的訊息，要墨塵音儘快趕回玄宗教坊。

深怕玄宗出了什麼事的兩人於是匆匆趕回，就在快抵達目的地時，一路未曾停歇的兩人決定在城郊先暫時休息一下。

一開始時，墨塵音還以為自己又陷入了那個糾纏了他數天的夢魘。

他和赭杉靠在一起閉眼小睡，先醒過來的他想著要找點水給赭杉醒來時喝，才走了一小段路，四周又是一片迷霧。

所以，這到底是不是夢？墨塵音呆站在原地思考著，耳邊卻傳來熟悉的笛音。

不知為何，一聽到這陣笛音，墨塵音就有如著魔般循著聲音來源而去，在一片樹林中見到熟悉的黑髮人影，「紫濤？」他遲疑地喊。

幸好，這次沒有血跡和屍體，紫濤師傅的神色看來也很平靜。

「塵音，來。」紫濤對著墨塵音伸出來，瘦削的臉上有著恬淡的笑意，就像那場劍舞的表演前，他們每次見面時會有的音調。

墨塵音恍惚地朝前走去，一步步走向紫濤。

就在此時，另一道急促尖銳的笛音驟然響起，墨塵音心下一驚，還來不及反應，一道火龍自地底竄出，瞬間包圍住他。

「塵音別慌，循著笛音出陣！」耳邊傳來赭杉軍沉穩的聲音，墨塵音定了定心，側耳傾聽，卻有些猶豫。

這兩道笛音，都有古怪。

其中一道，是紫濤師傅的，但卻也是方才驚醒他，赭杉要他循音出陣的笛聲。

另一道他原本以為是紫濤吹奏的笛音，此刻聽來卻有些微的違和感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？

考慮了半晌，他終於還是決定聽從赭杉軍的話，提心吊膽地退出火陣，眼前景物又是一變。

赭杉正橫笛就口，緊張地注視著他，一見他平安無事，立刻把手中的笛子收了起來，轉而拔出一把紫紅色的長劍。

再轉頭一看，哪裡有紫濤師傅的身影，站在那裡的，分明是那個該死卻沒死的伏嬰師！

只見布下陣法暗算墨塵音不成的伏嬰師擋不住赭杉軍的攻勢，被他在身上劃了好幾道傷口，連忙向後縱身一躍，拉開距離。

「玄宗的赭杉軍，果然名不虛傳哪！今天就到此為止，後會有期了。」語畢，一道黑煙升起，伏嬰師竟憑空消失。

赭杉軍舉步要追，卻被墨塵音拉住手臂，「別去，窮寇莫追！」

眼看著追不上了，赭杉軍只好放棄。他動作俐落地收劍回鞘，轉頭一看，墨塵音正默然無語的望著他。

忽然覺得一陣心虛，也不敢追問墨塵音直盯著他看的理由，「我們還是趕快回玄宗吧！」